神的随波逐流 02
这个中学历史算是这个地区最最悠久的，王俊凯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上学，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里年岁久灵气足，当然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便宜。
老榕树在校园西北角的小花园里，里面的园林设计惨不忍睹，学校很多年没有出钱修理过这里，里面杂草疯长，蚊子还多，就算是约会的小情侣也不会选这么个地方。
这个鸟不拉屎的小花园算是王俊凯的小基地，里面有一只八十多岁的榕树精和一只一百多岁的麻雀精，两个人都有点吵，不过每天王俊凯稍微忍一忍就过了，并不会太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今天榕树特别唠叨，也许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坐了坐他最疼爱的那根枝桠，所以他特别心疼，废话特别多。王俊凯听不得别人嘴碎唠叨，直接在他头顶下了一下午的大雨。
可能我有点过分吧。
王俊凯气过了之后就有点心虚，淋了一下午的雨，这树会不会根都泡烂了？
老麻雀的窝还在吗？淋到里头那个几十年了都孵不出来的蛋了吗？
他有点开始后悔了。
“——老东西，你没事吧？”王俊凯在外围就扯着嗓子喊了他一声，长腿一伸，从草丛上方跨过去。
“嘘——！！”树精摇头晃脑地冲他摆手：“你小点声！”
“你这态度怎么回事？”王俊凯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慢慢爬着的蜗牛，皱眉威胁道：“再这个口气的话，信不信我干脆不把那雨停下来了……”
说了一半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差点咬到舌头“——等会儿，你头上那朵乌云呢？！”
树精无辜摊手，用比较细的一根枝桠轻轻指了指怀里第三根枝桠上沉沉睡着的一个男孩子。
“我不知道啊。”
“他一爬上来，雨就停了。”
王俊凯从这个角度只看得到对方吊在半空中晃悠的一双小细腿，肥大的校裤被挽到脚踝以上，露出白皙纤细的骨骼线条。
王俊凯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瞪大的眼睛移动了一下位置，盯着他的脚踝看了半天都没有收回来：“大雨天爬到树上睡觉？这人有病吧？”
他捞起袖子道：“我把他弄下来。”
榕树假公济私地伸出一只胳膊来挡他：“别啊，人家睡得正香呢。”
“你有什么企图？”王俊凯很怀疑。
“他身上有股阳光的味道，我有点喜欢。”树精伸出两根小枝条磨磨蹭蹭，好像还有点脸红：“……自从你每天到这儿午休以来，我好几百年没闻到阳光味儿了。”
当然，“好几百年”是个夸张的修辞手法。
“……我也不是每天都在这里下雨啊？”王俊凯难以置信自己被一株植物嫌弃了，而且难以置信一株植物还会脸红。
“你不懂。”树精摇头晃脑，树荫里沙沙地响：“你身上的气息湿漉漉的。”
“……”王俊凯懒得理他，手脚并用蹭蹭蹭窜上了树。
树精愤怒地嚎了一声，他顶上那只老麻雀愤怒地跟着嚎了一声。
王俊凯冷漠地看着他们，于是这对老妖精讪讪地闭了嘴。
王俊凯这下满意了。他清了清嗓子，蹲在那根枝桠上小心地喊，“同学……”
对方用校服外套蒙住了头，修长的手搭在胸口上，呼吸起起伏伏的，睡得很香。校牌上写着他的大名：王源。
校服搭了半截身子，也露出来半截腰身，细细瘦瘦的，让人有点不忍心看，还让人突然有点想往他嘴塞点好吃的冲动。
王俊凯突然有点不忍心喊醒他了。
“……嗯？”
衣服底下的人突然动了动，王俊凯心头一跳，屏住呼吸看着他。
小男生慢慢把身子撑起来，再呼啦一下扯了校服，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眼睛一眨一眨的，脸颊也粉嘟嘟的，好像还没睡醒。
好、好像小兔子！
王俊凯的心软了一块儿，一下午的郁闷好像突然都烟消云散，心底开出几朵花枝招展的太阳花，还对这个男孩子萌生出一点莫名其妙的好意。
“上第二节课了吗？”他呆呆地问。
“同学，已经放学了。”王俊凯有点哭笑不得。
“啊？”对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树枝居然摇都没有摇一下。
王俊凯简直怀疑他这么小小轻轻的一只是怎么爬上来的。
“同学，你让一下我，我要回教室拿书包。”名字是王源的小男生站在树枝上，跟蹲在树枝上的王俊凯说。
“我叫王俊凯，高二的。”王俊凯蹲在原地朝他伸手。
“……”王源警惕地退了一步，“那……学长？请让一下……”
王俊凯毫不在意地继续明知故问：“你呢？”
“王源。”男孩子防备了半天，最终还是缩缩脑袋败在学长的淫威之下，不太乐意地回答了他：“三点水，源源不断的源。”
“源源啊。”王俊凯颇为不要脸地套了个并不高明的近乎。
王源有点被吓到：“……源、源源？！”
“我送你回去吧，在下雨。”王俊凯朝他招招手，私心想帮他弄个防雨的结界，保护这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干干爽爽地回到教学楼里去。
“不用了。”对方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很懂礼貌地补充一句：“谢谢学长。”
王俊凯被学长两个软软糯糯的字念得脑袋有点晕，于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拉过对方细细的手腕，猛地把人扯过来。
王源毫无防备地被扯了个正着，在树枝上几乎站立不稳，惊慌失措地跌进某个带着雨水气味的怀抱。
“我带你下去。”王俊凯有点得意地说。怀里的男孩子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轻轻柔柔的，明黄色的，有点像太阳的香气，王俊凯忍不住凑到他发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啊——你干什么？”王源被抱了个措手不及，身上的校服一下子滑落了。他没抓住校服外套，眼睁睁它晃晃悠悠地从树枝上飘下去。
树精眼疾手快地伸出一只小枝桠，把他的外套捞起来。
“……你碰掉我的衣服了。”好脾气的王源此时有点生气了，他推推这个莫名其妙还扒在他耳边上的学长，揪着他胸口的名牌一字一顿地念：“王——俊——凯。”
“哎，那就是我。”王俊凯笑傻了，“衣服挂在树杈上了，我帮你拿。”
他态度这么好，小兔子气了一半，又缩缩鼻子气不下去。高一个头的少年肩膀有点宽，能把人严严实实搂在怀里，连头发尖儿也露不出来。王源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突然被王俊凯自作主张地拦腰把他扛到肩上，轻轻巧巧地一跃，从树枝上蹦了下去。
“喂——！！”他惊慌地喝进去一大口带着雨水气息的风。
王俊凯自以为是帅气地扛着王源，咚的一声落了地，还摆了个自以为是挺酷的姿势。
“帅吧。”王俊凯保持着姿势，伸手刨了刨刘海。
“咳咳咳……”王源痛苦地从他肩膀上爬下来，揉着胃眼泪汪汪：“帅个屁啊，你肩膀全是骨头，硌死我了……”
王俊凯看着他一脸痛苦，顿时有点紧张：“噢？！对不起对不起……”
王源皱着眉毛，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脸颊嘟成一团，看着就让人心疼，王俊凯于是有点愧疚地保证要把这位学弟安全送回去。
“啊？真的真的不用啦。”王源嘶溜嘶溜地揉完肚子，又摆着手后退。
“在下雨啊，等会儿你淋雨的话就……”王俊凯说了一半又卡住了。
“你……头上那片天，怎么没下雨……？”
王源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有点狼狈地往后再退了几步，踩进后面的草丛里，半高的灌木狠狠地擦伤了他白皙的腿部，他疼得皱了皱眉，咬着嘴巴忍住了痛。
“啊——我不怕下雨。”王源有点怕，还有点紧张，晃着手拼命解释：“我……我……我不是鬼，你不要怕。”
兼职雨神王俊凯愣愣地点头：“我没在怕啊……”
王源看着对方一片空白的眼神，满脑子的糟糕糟糕，心惶惶的，想着完了完了，我一定又被当成怪人神经病了。我一定又被讨厌了，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王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落得不太对劲，“我……我……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王俊凯现在都有点晕乎。
这是个小太阳神？不不不太阳神那个老家伙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这是个稀有种类妖精？不不不，他的耳朵不是尖尖的。
“你是妖怪吗？”王俊凯脱口而出。在他的字典里，“妖怪”只是一个物种的名称。
很可惜，王源同学显然跟他没用同一个字典。他傻在原地半天，突然眼眶一红，眼泪跟着就要打着转掉下来：“……你才是妖怪呢！！”
说完之后他抹了把眼泪，憋红了脸，转身跑掉了。
一小片蓝色的晴空跟着他的小脑袋飞快地移动，王俊凯还愣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一小片晴空。
他怎么哭了？眼睛红红的，更像小兔子了。
……
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了吗？
没有吧？
王俊凯赶快反省自己。
他是人类吗？
有一片晴天一直跟着他的脑袋飘诶……好神奇。
不行，我要问清楚。
嗯……还有跟他道歉。
明天去他班上找找他吧？
王俊凯擅自做好了决定。
说起来他到底为什么能顶着片晴天到处跑呢？这根本不科学啊。
王俊凯摸摸下巴仔细思考，完全忘记了其实自己也不太科学。
“……那个，这件衣服你还要吗？”树精用一根年轻的枝桠挑起王源落下的校服外套，插嘴道：“你不要我要了啊。”
“啊？……哦，拿过来。”王俊凯不容置疑地转头伸手。
树精委委屈屈地把那件外套递过来。大了好几号的外套洗的很干净，带着洗衣粉的香味。王俊凯却敏锐地从中闻出了刚刚王源身上那种特别的阳光的味道，嗅一嗅，然后整个人都可以晴朗起来。
“明天还给他吧。”王俊凯抱着外套充满私心地想：“可能我有点想认识下他。”
TBC